复读13年唐尚珺坦承对母亲有愧：如读上海交大要(2)

说回四年前那场“骑驴进藏”的旅行。在电瓶车上的20天过去，唐尚珺有点乏了，他们想念起家乡顺滑爽口的的粉和饭。到了西宁，他们把电瓶车寄回广西，在西宁做坐火车回南宁，硬卧，36小时。算上前后的费用，“飞机都比这便宜。”

“不值得啊。叫我重头再来，肯定不会这么搞。我应该去考研，或者先上一个大学出来。”

当被问到现在效率如何时，他想了想说，“我一天做一张试卷，那东西我本来就会，这个算是效率吗？”

30岁过后，他越发觉得没必要在大学里再浪费4年时间，读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用。他清楚自己在就业市场上的优势不大，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去找工作。“人家未必要我，为什么不要更年轻一点的？”

“我们家那里，就是太偏了。”他想要走出去。

母亲说，这个人说你怎么样，那个人说你怎么样，我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样。其他亲戚也有疑惑，怎么还不去读，这么好的学校，在搞什么。
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发出沉闷的、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声，手里的茶杯在桌上敲了两下，“所以我复读那么多年，（分数）都是一样的吗？”——今年，他比一本线高出104分。

母亲后来提起此事，不是说跟你生活吗，现在你的家在哪里，你的房子在哪里？他回答不上来。

读还是不读呢，他也在问自己。

母亲头发花白，光着脚在厨房煮糍粑。她年过七十，能下地，能干活，每餐能喝一碗白酒。

他们买了辆电瓶车，从成都出发。早上七八点上路,夜里在旅馆休息、充电。他们不赶时间。经历了暴晒和风雨，他们到了拉萨，又继续骑到格尔木。去往当雄县路上，他们迷路了，空中飘着雨，车子在碎石路上颠簸，眼前一片黑寂，不见人烟，不闻人声。

他对母亲有愧。前几年，母亲帮哥哥带小孩。他说妈，过几年你就不用帮哥带了，就跟我生活在一起。

这里是大学城，依托着广西大学、广西民族大学和广西财经大学等高校，暑假期间仍人流密集。近几年，不在学校的时候，唐尚珺就在广西大学附近租房，当家教。

事后回想起来，他总结，大概是压力太大导致的，“成绩又烂，又想去二中，就弄了个头晕的毛病。”

过去，姐夫劝他考公务员，他不想。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想不想，而在于能不能。再过两年，他将超过35岁的报考限制。

从复读第4年起，他便上了一本，此后曾被西南政法大学、吉林大学、重庆大学、中国政法大学录取。近几年来，他在模拟考中能拿650分左右。他说，考上清华就能终结复读了，“比如我考上清华了，那我还考什么考。”

现实里，他的确去了中国政法大学，但只是转了一圈，没有报到。

他没想到的是，那一年顶峰过后，他再也没考过比这更好的分数。

从公安村到上思县城，全长76公里。每户人家都存有面包车司机的电话。

在上思二中，他认识了何汉立，也就是纪录片《高十》的导演。

“不值得啊。叫我重头再来，肯定不会这么搞。我应该去考研，或者先上一个大学出来。”他最后感慨。

唯独在高考过后的报名时刻。每到这时，他都会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包裹着，“好像你还在这里走不出去。”

不读的念头甫一出现，很快就被他推翻。但他又告诉自己，再考一年，明年还可以更好。

头几年就是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，他对学习并不上心，但对未来感到乐观。他想当然地觉得，只要复读，第二年的成绩就会提高。成绩倒也的确在进步，但始终无法让自己满意。

2014年，纪录片开拍，他和何汉立商量等自己上大学再发布视频。可是一年又一年。何汉立的人生轰隆向前、结婚、生子、买房。自己的生活仍原地打转。汉立也等不了他上大学了，《高十》后来列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2016年第四批优秀国产纪录片展播名录 。

为省钱，他像流浪汉一样蹲过桥头，露宿过南宁火车站广场，蚊子咬得全身痒，他又热又困，幻想“要是有张床有蚊帐，能睡个安稳觉多好啊”。

高三太遥远，远在天边，父母平时也不怎么过问学习上的事情。他就这样自在过着。

“更好”的标准随着分数水涨船高，一开始想上三本，后来想上二本、一本，想去更好的大学和专业。最后，“更好”有了终极形态——清华。

直到高考结束，姐姐查分后给父亲打去电话，“弟连个三本都没有上。”父亲看起来好失望。他恍然，他惭愧，几乎没有犹豫就去复读了。

文章来源：《上海交通大学学报》 网址: http://www.shjtdxxb.cn/zonghexinwen/2022/0819/1208.html